王陽明和湛若水一見定交,相約共倡圣人之學(xué)。他們保持終身友誼,數(shù)次聚散,經(jīng)常論學(xué),所以有不少詩文唱酬、書信來往,甚至還有墓碑、墓志銘。這些詩文、書信,是研究兩人交往、明代心學(xué)發(fā)展的第一手資料。
一,文章統(tǒng)計
作為明代心學(xué)雙峰并峙,王湛友情是明代心學(xué)發(fā)展史上的重要篇章。他們情誼深厚,不僅是一見定交志同道合,還有著生死相托的信任。
王陽明有三篇:
《別湛甘泉序》,提到受湛若水啟發(fā)良多,摯友的學(xué)問是自得之學(xué)。“晚得友于甘泉湛子,而后吾之志益堅,毅然若不可遏,則予之資于甘泉多矣。甘泉之學(xué),務(wù)求自得者也?!?/span>
《贈翰林院編修湛公墓表》,為湛若水父親湛瑛寫的墓表。
《湛賢母陳太孺人墓碑》,為湛若水母親陳氏寫的墓碑。
湛若水有六篇:
《平寇錄序》,贊頌摯友在江西平叛事跡。“文武之道,一而已矣。故有苗之師。本乎精一,升陑之師,本乎一德。夫陽明子之兵,亦若是矣。否則為貪功、為黷武、為殺降、為用智,豈仁義之兵哉!”
《廣州程貳守所藏新建伯陽明王先生象贊》,《贊義哀圖陽明公像》,兩篇王陽明像的贊文。“為知之良,文武弛張。目其鳳凰,鐵其肝腸?!薄瓣柮髦贾疵鲜现?,孟氏之知即天地神明之知,天地神明之知,陽明孟氏神天自知之?!?/span>
《奠王陽明先生文》,回憶兩人交往和學(xué)說異同。“與兄邂逅,會意交神,同驅(qū)大道,期以終身。”
《陽明先生王公墓志銘》,受王陽明兒子王正億、好友王綰所托而寫。“初溺于任俠之習(xí),再溺于騎躬之習(xí),三溺于辭章之習(xí),四溺于神仙之習(xí),五溺于佛氏之習(xí)。嘉靖丙戌,始歸正于圣賢之學(xué),會甘泉子于京師……故陽明公初主格物之說,后主良知之說;甘泉子一主隨處體認天理之說,然皆圣賢宗指也。”
《重修增江忠孝祠記》,增城忠孝祠是紀念王陽明先祖王綱、王彥達的祠堂。“吾昔與陽明公戮力以起斯文,是故道義骨肉之愛根於天性。”
二,古詩統(tǒng)計
詩文唱酬是兩人的情感紐帶,或述說離別與思念,或表達危難中的關(guān)切。
王陽明有四首(組):
《八詠答湛甘泉》,出發(fā)到龍場前,答湛若水所贈的《九章》。
《別湛甘泉二首》,離別贈詩。
《題甘泉居》,《書泉翁壁》,在湛若水增城鳳凰山的舊居所題,希望再與摯友比鄰而居,把增城視為第二故鄉(xiāng)。
湛若水有八組(首):
《九章贈別并序》,王陽明將要出發(fā)往龍場,作詩增別。“贈非空言也,必本乎道義。”
《秋懷三首寄王廬陵陽明子》,《過塘江將訪大冢宰王先生有懷陽明》,《北都自嚴寄陽明子》,《我所思三章有序》,懷念摯友的詩。
《陽明贈方吏部歸樵四首金山出示次韻》,唱和王陽明贈別方獻夫的詩。
《寄題海日樓詩有序》,陪同王陽明父親王華游陽明洞作的詩。“予與陽明子共盟斯道,如兄弟也?!?/span>
《訪陽明先生天真精舍》,拜訪摯友的書院。
三,書信統(tǒng)計
在學(xué)術(shù)互動,合作與分歧并存。他們既相互啟發(fā)共倡心學(xué),又有關(guān)于格物、內(nèi)外、三教的論辯。二人均視分歧為圣學(xué)內(nèi)部的殊途同歸。
王陽明有三封:
《答甘泉》己卯(正德十四年,1519年),感嘆身體衰弱、希望回鄉(xiāng)?!捌湍晡窗氚?,而衰疾已如六七十翁。日夜思歸陽明,為夕死之圖,疏三上而未遂?!?/span>
《答甘泉》辛巳(正德十六年,1521年),希望與湛若水在學(xué)術(shù)上形成共識?!爸轮f,鄙見恐不可易,亦望老兄更一致意,便間示知之。此是圣學(xué)傳心之要,于此既明,其余皆洞然矣?!?/span>
《答甘泉》丙戌(嘉靖五年,1526年),感嘆資質(zhì)高的人少,而且還有一些陷溺于佛老。“忠信明敏之資,絕不可得。如生者,良亦千百中之一二,而又復(fù)不免于陷溺若此,可如何哉!”
湛若水有十三封:
《先次與陽明鴻臚》,討論“格物”?!叭诵呐c天地萬物為體,心體物而不遺,認得心體廣大,則物不能外矣。故格物非在外也,格之致之之心又非在外也。”
《寄陽明》一,對王陽明推崇佛家的“空”論提出異議。“上下四方之宇,古今往來之宙,宇宙間只是一氣充塞流行,與道為體,何莫非有?何空之云?”
《寄陽明》二,講述學(xué)問觀。“夫?qū)W救偏者也。如其不偏,何俟講學(xué)?故學(xué)者,大公之道也。”
《答陽明都憲》,稱贊王陽明講學(xué)。“聞英才云集,深喜此道之復(fù)明?!?/span>
《答陽明》一,認為局限于內(nèi)也是支離。“夫所謂支離者,二之之謂也,非徒逐外而忘內(nèi),謂之支離,是內(nèi)而非外者亦謂之支離,過猶不及耳?!?/span>
《答陽明》二,提出自己的格物解釋。“物者,天理也,即‘言有物’、‘舜明於庶物’之物,即道也。格即造詣之義,格物者即造道也?!?/span>
《答陽明王都憲論格物》,認為格物是至其理,至其理是為了體認天理。“以格物兼知行,其于自古圣訓(xùn)學(xué)、問、思、辨、篤行也,精一也,博約也……至其理云者,體認天理也。體認天理云者,兼知行合內(nèi)外言之也,天理無內(nèi)外也?!?/span>
《與王陽明先生鴻臚》,表達對摯友的思念。“道途人心洶洶,切為老兄危之?!?/span>
《寄陽明王先生》,勉勵謹記志向。“憂病中惟有平生之志不忘?!?/span>
《答王陽明書》,認為王陽明看待佛老的觀點可以商榷。“前葉以嘉來手諭,中間不辟佛氏,及到底皆空之說,恐別有為……此一節(jié)宜從容以候,他日再會,或有商量處也?!?/span>
《寄陽明都憲》,講述在西樵山創(chuàng)辦書院。“近于西樵碧云云端之間,卜得一藏修之地,甚高敞盤郁,殊為稱意,此天之所以與我甚厚,亦有一二學(xué)子相隨?!?/span>
《寄王陽明都憲》一,向摯友介紹西樵山風(fēng)景。“筑煙霞洞土樓小屋二層,外為正義堂,又外為門樓。屋之西有石洞,奇石如芙蓉,立其亭,曰面壁亭?!?/span>
《寄王陽明都憲》二,認為王陽明應(yīng)該隱退。“蓋兄之隱禍,前有宰相之隙,后有江右未萌之憂,昔嘗為兄兩慮之矣。若不以此時決去,恐不免終為楚人所鉗也?!?/span>
這些詩文書信,是思想史的鮮活見證。王陽明和湛若水的友情,始于學(xué)術(shù)共鳴,深化于思想砥礪,升華于生死相扶。他們以“道義骨肉”超越血緣關(guān)系、學(xué)術(shù)分歧,可謂士人友誼的典范。
(湛柏欣供稿)